【老手艺影像】——1、木匠

时间：2009年12月15日
地点：南通市通州区二甲镇特市街43号
人物：葛银标，男，1937年出生
专业：木匠

人这玩艺，都说应该做自己的主人，而结果呢？却多半是命运的奴隶。小日本从卢沟桥下手全中国的那年，二甲镇的新市街，葛银标同志亲自诞生了。作为鲁班世家，从小到大，他眼中所看脑中所想，无非是斧、凿、刨、锯之类，根本想不到会当兵，而且当了※※。那是五七年，他二十岁。

五年后复原，蒙蒙董董，他被扔进了镇化工厂，这个厂做酒瓶口的封皮。厂领导看他当过兵，人厚道，有能力，就重用他，让他打杂。他无怨无悔，多年如一日，以打杂为已任，把飞机的事早早忘得一干二净。再后来，领导更加重用他，把全厂唯一的大门交给他亲自把守，他便更加认真地工作起来。

退休了，应该休息了。但他闲不住啊，在许多无比优秀的知识青年都经常失业的年代，一个破老头想找点事做并不容易，他就只好把先人留下的快生锈的斧子拿起来了……

临街的两间屋为店面，其中的一间为敞门。冲门放一条大长板凳，为工作台，是他父亲留下，几十年了，板面正面和四周刀痕累累。靠后屋角是老虎灶。另一间堆满物料，连屋梁上也架着物料。

七十多岁的原中国※※，看起来很年轻，身体也挺结实，这肯定与他豁达的心态有关。说起※※打杂，※※看大门的事一直面带微笑，真的从心眼里不感到委屈的那种。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也很满意：三个女儿都成家了，一个儿子在上海打工。老伴到女儿家带外甥，他经常一个人在家，干干活，做饭吃饭，睡大觉做美梦。他干活时总是把收间机开着，用喜欢的音乐为自己的工作伴奏。一千块钱的退休金，做手艺每个月再挣个一千两千，这也成为他笑容荡漾的重要依据。

我说他是祖传的木匠，他不是太认同。他的先人是正宗木匠，以做独轮车为主。这一带是棉区，过去，新市街是棉花集散地，独轮车的需求量比较大。他告诉我，以前没有轮胎，独轮车的车轮是全木的。木质要软硬兼顾，多半用乌桕树。小时候，他帮父亲修修车，造新车的技术，远远不够。现在，独轮车没什么人用了，他只做些简单的木匠活，比如板凳，厕所里的座架等，可见，他顶多是个小木匠。

他的活都是周边的人上门订做的。比如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做一只高脚凳，是厨师坐着炒菜用的，因是硬杂木的材质，很硬，做一条需要两天时间，收三十多块钱的工钱。之后，又有人送来耙子请他安竹柄。我问他耙子准确的名称，他说也可以叫耙子，而且强调是朱八戒的耙子——原来，葛老爷子除了木工手艺，还有不少幽默细胞！

与葛师傅聊了一个下午，也耽误了他的不少干活时间。离开他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论社会地位和物质条件，密期特葛只能算一般，甚至一般都不到，但他却比我们许多人都更少忧伤，更多快乐。为什么？也许是他比我们更知晓人生的真谛吧：当兵、打杂、小木匠，就算命运不可把握，但至少，我们的快乐，我们的幽默，我们是作得了主的！

2009年12月15日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