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石塘-----一扇有海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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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物钟被我调得很准确,在早上6:00点钟的时候起床,刷牙、洗脸、上厕所、抽烟,然后拿起一瓶农夫山泉出门,一切很正常。。。。。。   
  早上的公车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座,我站在每天都站的那个地方,面朝东方闭目养神。这是端午节假期后的第一天,站在公车摇晃的地板上,耳朵里面每隔几分钟就会传来熟悉的站名,声音生硬但是很准确,这就是机器报站的好处。
  西单商场到了,我下了车向单位走去,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进了办公室,坐在电脑前,开机、沏一杯绿茶、吃一口烧饼夹鸡蛋,我开始努力地想这三天假期的事儿……。
  我买了打折机票,去了温州,去了温岭,去了石塘,去了海边。。。。。一切都象是一场梦那样让人怀疑我是否真的去过那里?!因为这个梦太短、太理想主义。。。。。。也太牛逼了!所以这个假期有些超现实。
  钱不多,又没时间,这个假期去哪里?我在百度上搜着打折机票,通常折扣最狠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对于我来说,从不在出行前预想目的地,名胜、热点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呆会儿,旅行的目的地对于我来说没好没坏,我不太在乎去过那,没去过那,旅行只是让我舒服的一种姿势,比如伸个懒腰,做了这个姿势的时候我不会去想这个姿势对我的健康有没有什么好处。
  在一个叫做“机票吧”的网站里我浏览着北京去往全国各地的打折机票,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温州这个地方,最低三折有往返,我立马定了票,怕晚了就没了。然后开始在网上查找温州附近有没有可去的地方。楠溪江、雁荡山……石塘镇……石塘镇?这地方有点儿眼熟,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色影无忌里面有个帖子提起过这个地方。好像在海边,有很多石头房子,有点儿像希腊的某个地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好吧!我决定去那里!这地方多少带有一些未知,又是一个海岛渔村,地方也挺偏的,估计人少,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接下来就是在色影无忌上搜索那个介绍石塘的帖子。说起无忌的网站,那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里面烂人不少但神人也不少,在无忌千万不能牛逼,谁想牛逼准被人给灭了。在无忌搜到了几年前的一个老帖子《东海渔村》,里面详细介绍了石塘镇的情况,我记下了楼主的网名——渔炖。
  接下来就是仔细翻这个帖子,想找找对我有用的东西,这个帖子很长,时间跨度大概在4-5年左右,有的时候我觉得翻一个人的帖子就像是坐在那个人的对面听他娓娓道来,感觉中渔炖的岁数大概在40岁左右,语言很温和,也很普通话,文字是没有口音的。
  我看帖子的习惯是从最新的帖子向前看,有点儿像是跟着楼主一起回忆这五年来的生活。随着帖子一片一片的向前翻,我看到一张照片似曾相识,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努力地去想,好像是几年前看过,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也许是从这张照片开始,我就对石塘有了印象。现在明白了,我的旅行计划并不是盲目的,早在几年之前这个计划就埋在心里,直到现在才被挖出来。  
  翻着翻着心里面突然闪出一个问题,这些都是几年前的片子了,现在去是不是这些石头房子已经不存在了,联想起这几年祖国的变化日新月异,小城镇建设突飞猛进,这些不知名的老房子会保住吗?我越想觉得自己越没底,于是决定打个电话去问问。
  在百度找到了渔炖的电话(伟大的搜索引擎),急切地拨过去,电话那边传来带有闽南口味的普通话,我听着挺吃力,不过好在台湾电视剧看多了,基本上可以对付着听懂。“喂!我是北京的无忌网友,看到你拍得照片,我想知道那东西还在吗?”由于心里急迫,我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渔炖说:“还在,只是比起以前新的建筑多了起来,拍大景不太容易了,只能拍些小品”我很纳闷,我那些语无伦次的话居然能被听懂,看来这个问题是我们共同关心的问题。听了渔炖的话我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我多想也拍一张象渔炖那样的全景大片啊,看起来没什么希望了。不过既然订了机票还是要去看一看,如果没什么劲,就在周边找一些可玩儿的地方。上网搜了温州周边的可去的地方,楠溪江、雁荡山……反正可去的地方很多,绝对能把三天的假期可以消磨完。
  旅行的目的地确定了之后,我开始准备出行要带的东西,每一次准备我的行囊,我的脑子里总是会想象一下我要去的那个地方的风景、气候、住宿条件和交通状况。风景想象起来没什么可拍的了,带上GRD和HOLGA足够了,两台相机加起来不过500克,这是我最喜欢的重量,器材太沉,绝对会影响我的心情。东南沿海潮湿多雨,带上雨伞和CROSE够了。CROSE是一种类似沙滩鞋的凉鞋,兼顾了透气性、防水性和舒适性,如果不是要做特别强度的徒步,一般的行走足够了。此鞋的最大的特点就是难看,外观很平常,上面有很多洞,俗称“洞洞鞋”,估计在设计理念上根本没有考虑美观的因素,设计师把所有的心思基本上放在了实用上,这一点很符合我对一件装备的要求。
  此行的装备全部被放在了一个小的双肩背里,准备上路了。其实每次写游记,总是会对出发前的部分津津乐道,到了真正的旅行开始,就有些没话了。前面说过,这次旅行就像做了一个梦,很多的细节在早上醒来之后就被遗忘了。去石塘的理由是因为渔炖的一张照片,在我的双肩背中我带了这张片子的复印件,准备到石塘按图索骥。
  北京至温州飞机晚点,凌晨1点钟我才到了瓯海宾馆,赶紧洗洗睡,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6:30分,准时被生物钟叫醒,洗漱之后,打车直奔新城汽车站,从那里可以搭乘去温岭的长途车。温州去石塘好像没有直达的车,要去温岭转一下车。
从温州至温岭中间要过雁荡山,不过从车窗外的景色观察,没看出沈括在《梦溪笔谈》说的那么“天下奇秀”。也许我和雁荡山只是擦肩而过,雁荡山真正的美就躲在我左侧车窗外十几公里处的深山老林中。名人和名山到底谁更重要?!是不是因为有了名人那些山才成了名山?!想起谢灵运、朱熹、沈括、徐霞客、康有为、郁达夫、张大千和潘天寿这些和雁荡山有关的人,现在只剩下了文字和绘画了,而山还在那里!
自打出了温州永强机场,我就没有看见过大片的农田,不象是在北方,车出城市不需要多远,窗外基本上就是一片片的农田,而在浙东南这个地区,只要有路,那么路的两侧全是建筑物,这里乡村概念越来越少了,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好像已经不存在了,我想这就是报纸上宣传的小城镇建设吧。
  进了雁荡山区后,隧道多少起来,其实这个地区远没有到崇山峻岭的程度,但隧道多的有些不太“正常”。感觉我们坐的大巴车没有上过山,也没有绕过道,只是在一条直线行驶,于是心中感慨:“这地方的人太有钱,太讲效率了!他们用最“贵”的方式达到最快的结果”。
  大约2个小时的车程后,我看见远处有一个大红十字架在半空中矗立着,从比例上看他比旁边的建筑大很多,车上的人告诉我,温岭到了。车向着十字架的方向继续行驶,我眼中的红色十字越来越大,等我们接近他的时候,车站到了。这个有红十字的地方是座新建的教堂,还没有完工,红十字以下部分被脚手架包裹着,教堂设计的很现代,完全不是我们印象中的教堂的模样,整体上看有些像是汉字中的“矗”字。
  (我们的车停靠新站,去往石塘的长途车要去老站换乘。坐3路公共汽车一站地,或是走路均可。其实这一段絮叨完全没有必要,为什么要写呢?因为在3路车上我们“捡”了个湖南mm与我们同行。为什么用“捡”这个字呢?因为这个湖南mm身材很娇小,背着一双肩背,带着遮阳帽,脸上还架着一副小圆眼镜,样子有些象日本动画片中的形象。她一个人走在我们前面,让我想起了“流浪”这个词儿。其实在一个地方识别自己的“同类”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看一眼对方装束,就基本上差不了多少)
    温岭至石塘,40分钟的路程。车过松门之后,车窗外的石头房子逐渐多了起来,视野中开始出现了吴冠中和袁运浦的笔意,曾经听说过这一带有着“画家镇”的称谓,据说70-80年代,这里曾吸引过一大批的画家们到这里写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风景越来越“现代”,而画家们也已经开始玩儿观念了,写生这件事儿快消失了。
湖南mm问我去哪儿?我说:“石塘”。她问:“石塘哪个村?”
“不知道”我回答。
我原来以为石塘是个不大的地方,到了那里随便找个地方看看房子看看海就齐了,没想过什么具体的地点。
“这里的流水坑村是比较好玩儿的地方,我也是在网上找到这个地方的。一个叫刘英的深圳女孩,一个人走过中国的海岸线,曾经到过流水坑这个地方,她对这里的描述是这里有一间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日出的房间。我就是被这句话吸引过来的”湖南MM说。
  我心里想象了一下这间房子,那张床,还有那扇看的见海的窗户,于是决定放弃盲目行走计划,去寻找那扇有海的窗户。
   在这里问路有些不太方便,主要是语言不通,镇上见到的多是老年人和孩子,小孩子听、说普通话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由于阅历的原因,我们的问的地方通常没有答案。老年人基本上是听得懂我们说话,但他们的回答我们听不懂。我们在石塘下了车,开始在镇上打听去流水坑村的路,看起来有个明确的目标也不错,至少我们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海边的路没有东西南北,这边的方位概念基本上是上下左右。
   走了一段之后,我发现这里的岔路很多,但人很少,经常是在傍徨的时候找不到问路的人,不过没有关系,既然是要去寻找有海的窗户,那扇窗户一定是在海的边上,所以沿着海岸线走一定不会有错,况且这一带的海岸线没有什么人工的痕迹,海岸边遍地野花,杂草丛生,海岸公路干净的像北野武的《那一年夏天,宁静的海》,走在路上有一种被放逐的感觉。
  海岸线上,同行的几个人逐渐地拉开的距离,彼此没有交谈,眼睛不约而同地向着大海的方向,或许这样的风景更适合一个人走过。
海岸边的坟墓很多,依山而建,面朝大海,从远处望去墓地上的花朵艳得很热烈。看着这些,我想起了海子,20年前的春天,在一条靠近海的铁轨上,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脑子里充满着《圣经》的文字……那一年的3月26日,天堂里多了一位诗人。“无论是谁死了/我都觉得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在死亡……”(弥翰顿)西川用这句诗来来评价海子的死亡,我觉得他很牛逼!
  流水坑村163号林小广家是一座二层的石头房子,正如我所想的,那栋房子就在海的边上。林小广的真人和名字感觉不太一样,真人是一位将近70的老人,不过看上去身体相当硬朗。我走进他的小院,表示友好地冲着主人笑了笑,对方也报以友善的微笑,湖南mm沿用了网络上面的称呼叫他“林叔”,听起来有些像“黎叔”,不过这个“黎叔”很和蔼,我们住在这哪儿的问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严重。
林叔问我怎么找来的,我说是按照网络上的门牌地址一路找来。林叔听了显得很高兴说:“我就喜欢自己找来的游客”。我们提出看看房子,林叔带着我们向二楼走,到了楼梯口,我看见底下的台阶上放了几双拖鞋,有男女的区别,于是换了鞋上楼,这个细节让我很满意,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干净的床单了。进了屋,我第一眼看到了那扇有海的窗子,然后坐在干净床上,真的可以看见海!
  从林叔家的窗子向东方望去,先看到的是林叔家的大露台,说是露台,其实就是依山削出来的一块平地,临海的那边磊了一些旧船板样子木头,上面加了道渔网算是围墙。林叔家的位置在半山坡,林叔介绍说十几年前,把山挖了一个角,搞了块平地,建了这座房子,所以这房子三面靠山,一面向海,刮台风的时候比较安全。露台的下面就是海了,再往远是船,再往远是个有灯塔的小岛。林叔指着小岛说:“天气好的时候,从那里可以看到日出”。我心中窃喜,看起来这间屋就是刘英所说的那间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日出的地方了。
  其实能躺在床上看日出的地方很多,但是在石塘镇这个地方会显得有些意义,因为这里曾经是新千年曙光最早照在中国版图的地方,所以在这里看日出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有“意义”。这个“意义”在于在新千年开始的时候,在这里的人们是最先沐浴到阳光的人们,而对于每天照常升起的太阳来说,那天的太阳与壹千多年前王维和王之涣看见的太阳又有什么不同呢?!
  无论如何,我定下了那房子,为了那张可以看得见海的床。
时间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于是琢磨着吃点儿什么,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饿,但想到这里不象在北京,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吃的,于是决定在林叔家先吃点儿什么,省得下午在海边玩儿饿了找不到吃的。
  林叔家不是饭店,没菜谱,想要吃什么就自己到厨房里面找,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有种在家的感觉。我找到了一些小虾、墨鱼和青菜,问林婶:“家里有没有鸡蛋和面条?”,“有的”,林婶说。“用这些炒个面吧”,我说。林婶点头。
我们在露台上摆了张桌子,在这里一边看海景,一边等着“海鲜炒面”。真他妈奢侈!比在后海边吃饭牛逼多了!
  流水坑村的林叔家找到了,那扇看得见海的窗户也找到了,还有那张床。接下来干吗?乱走?还是?我想起了渔炖,于是拨了他的手机。我跟他说我住在流水坑村,想让他推荐几个可玩儿的地方。渔炖说:“流水坑村不错,不过最好是早晨光线比较好,现在已经比较晚了,光线不好,不如去后山村看看也不错,就在千年曙光塔的边上,千年曙光塔30元门票,没什么意思就不要去了。明天来箬山我带你们走走。渔炖说的话不长,我敲出上面的文字用了不到一分钟,但事实上我们之间的通话用了接近五分钟,原因是我听不懂他的话,尤其是在说地名的时候,必须对每个字加个注解。比如后山村,就是前后的后,山水的山……。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适应的是当地方言,严格地讲是适应当地的普通话。石塘这个地方地处浙东南,可是当地说话更接近闽南话,渔炖告诉我这一带的渔民是早年间(大概是清朝吧)从福建迁移过来的,许多的生活习俗都保留着原来福建客家人的状态。福建人中林姓很多,我猜想林叔家原来也是福建人。在各地走的多了,我现在已经能够适应很多地方的“口音了”而且不用讲家乡话我也能大概齐听出讲话人来自哪里,虽然同是说普通话但各个地方的人说得各有各的特点。比如东北普通话绝对不会和闽南普通话一样,如果一个东北人说着闽南味道的普通话,那不是歌星就是主持人。据说讲普通话最标准的是黑龙江人,而学普通话最困难的是北京人,可能是因为腔调比较接近所以更加难改。
我很快就适应了渔炖的普通话,快到什么程度?快到十几分钟,我们之间的沟通基本上就很流畅了。因为就艺术和做人而言我们的腔调是一样的。
  后山村的整齐让我很吃惊,这是个依山而建的渔村,山脚下是一个港湾,我猜想无论站在谁家的二楼都可以看见海景。为什么说是整齐呢,因为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石头房,很少有白瓷砖的楼。后来渔炖告诉我,石塘的石房子其实比起从前来基本上没有少,只是生活富裕的人们在空地上又盖了很多新房子,所以看上去显得比较杂乱。而后山村这个地方原来的房子就比较紧凑,没有什么空地可以去建新楼,所以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下午的天气比较灰,紫外线比较强,天空就一个色,没有什么层次,这是拍风景最不好的天气,我找了个比较高的地方坐下来,试着等等晚光线,其实拍照并不是最主要的,置身于风景之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同行的几位也跟着席地而坐,各自面朝大海,若有所思,此时交流停止了。我发现无论是谁,当他面朝大海静静地看上几分钟,他就会彻底安静下来。我脱了鞋,抽出棵“中南海”,想着要是有包花生米和冰镇啤酒就好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太阳露过一次脸,仅仅就是一刹那,也不是阳光普照,而是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光带,我拿出HOLGA咔了一张,继续发呆,天气已经不重要了,照相也不重要。我身后的石头房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吃晚饭了,我瞟了一眼餐桌,上面有螃蟹和高粱烧……吃饭还是比较重要!
  有的人把行走当作一种生活方式,一直以来我对那样的生活特别向往,从后山村回林叔家的那段路将行走变成了一种幸福。这段路上几乎集中了“最佳”行走路线的一切元素。村庄、海、山、松林、花、草、各种植被、月光、灯塔和渔火还有海风带来的咸鱼的味道。这一路的景色象极了我看过的DVD《寰岛单车日记》中的场景。这是一部看上去不那么费劲的文艺片儿,影片中没有了那么多玄乎的东西,看上去很简单。有批评家评论说:“这是部比较老套的电影”,但我看出了导演的勇气,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再说一遍,即便和别人说的一样,也不在乎,这需要勇气和自信。影片的主人公明相是一个有听力障碍的青年,利用假期一个人、一辆单车、一把吉他完成一次寰岛旅行。有人问明相,你为什么要环岛。他回答说,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就一辈子不会做了。这句话是这部电影最煽情的语言,初听的时候曾经把我激动得准备放下一切只身上路,因为这句话里面带着一种紧张的情绪,尤其对我这样一个“高龄”男子来说,这句话显得是那么有意义。但仔细分析这句话,我觉得编剧或许是对于未来太过悲观了,行走这件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旅途中的体力、饥饿、寒冷和孤独都不是困难,唯一的困难是你准备上路的决心。
  回到林叔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晚餐多了冰镇的石梁啤酒,到了浙江一定是喝石梁啤酒了。
  吃了晚饭,几个人商量着去哪里溜溜食儿,我提议去海边走走,大家也都同意,于是出了村向海边的方向走。刚刚出了村口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四下全是黑的,路在哪都找不到,周围的山风刮得声音挺渗人,我觉得心里有些没底,于是又提议回村里看看。
对于我突然的改变主意,没有人问为什么?大家又跟着我回到了村里,也许大家的想法都一样。这黑灯瞎火的夜,还是悠着点儿,省得惹麻烦。
  流水坑村的夜里,还是挺热闹的,村子也是依山而建,半山腰的一条街贯穿整个村落,这条街上有很多店铺,从经营的范围来看基本上可以满足全村人日常生活所需。在一家店铺门口,我看见一位老奶奶正在腌咸鱼,鱼是特别小的带鱼,小到什么程度?小到象一把削苹果的刀。老奶奶把鱼和盐、高粱烧酒和一种类此辣椒酱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放进一个大酒坛中。
  老奶奶跟我说说:“放二个月以后就可以吃了”。
  我问:“是蒸着吃?还是炸着吃?”。
  老奶奶摇摇头:“生着吃”。
  我觉得很惊奇:“那是什么味道?”。
  老奶奶摇摇头笑着说:“不好说,我这里有一些二个多月前的腌的,要不要尝一下?”
  我说:“行”。
  老奶奶找了碗筷,从屋里夹了一些来,说:“一口别吃得太多,咸得很”我看了一眼碗里的腌鱼,鱼身子已经腐烂,不太容易看出来那原来是条鱼,到底象什么?不太容易形容,看上去有点儿象一块吸足了水的破布条。我鼓起勇气尝了一口,味道的确比较咸,挺腥的,细细品尝还是能够品出一些香味,这东西就米饭吃也许会比较好吃。
  我是一个嘴特别馋的人,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着把当地的美食一网打尽。在任何事情都要标准化的今天,大饭店里面已经没有美食了,真正的美食躲在民间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也渐渐地消失了,所以现在你能够吃得到的美食已经很少了。记忆中的美食还真不多,小时候特别馋西四※※铺的※※,后来是东安门夜市68号的炒肝李,再后来是廊坊二条的爆肚冯、小肠陈,到现在这些都没了,她们或消失或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地方,对于我来讲,一类吃食一旦离开了他们原有的环境,她们的味道就变了。
  陕西咸阳中国银行分行的边上有一家荷叶饼夹肉的店,巨好吃,店名我忘记了。几年以前,我曾经在离咸阳城100公里的淳化县工作过,由于工作的关系经常要往来于淳化和咸阳之间,每一次路过咸阳我都要到这家店吃上几口,即便是刚刚吃完宴会也是如此。有一次朋友来西安玩儿,我居然想到把他拉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咸阳来吃这口。小店不起眼,卫生条件也不是很好,招待朋友确实有些不妥,好在朋友也是一“吃货”,非常懂得欣赏美食,那一天他一口气吃下三套,吃得心满意足,直到今天我们还经常会谈起那家小店。一个人如果活到75岁左右,他大概一生要吃80000次的饭,在众多的饭局中,如果能记住那么几次,真是不易啊!
  端午节的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和渔炖通了电话,今天要去箬山去找渔炖。昨天晚上林叔给我们订了一辆蹦蹦车,现在那辆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箬山这个地方显得比流水坑热闹了很多,司机跟我说这里曾经是石塘镇※※所在地。渔炖在他们家门口等着我们。
说一下对渔炖的第一印象。瘦高的个子(跟我比),皮肤黝黑,看上去40几岁,留着一嘬胡子,穿了件牛仔短袖,背了个帆布包,绝对是四十岁男人中很酷的那一种。这种酷不象20来岁的年轻人的耍酷,而是一种职业和环境造就出来的结果。我一直以为艺术不仅仅能改变世界的形象,艺术最重要的结果是改变了艺术家自己。
  渔炖的家临街,是一座三层小楼,一层是他的工作室,里面摆满了渔炖的作品和各种各样的工具,我觉得他的工具特别好看,每一件都象是他的作品。渔炖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做过木工,后来进了国营工艺美术厂,再后来就自己搞了(听着有些像白石老人:))。渔炖的作品我难以分类,有雕塑、绘画、照片和一些装置,用当下比较时髦的归类,应该算是装置艺术。
  渔炖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说:“一会儿我们去这里”。我眼睛一亮,这不是几年前我在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吗!这不就是带我来石塘的那张照片吗!此时此刻,这张照片的复印就放在我的背包里,原先打算到了石塘后拿出照片来按图索骥,没曾想我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我有点儿被“馅儿饼”砸晕的感觉。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为了一张照片跑到一个地方,没有什么原因,当我看到这里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要去这里”。
  跟上渔炖的行走速度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渔炖的行走速度很快,为了跟上他的速度我们几个人连跑带颠。多亏了身边的景色,很快我们的眼睛就不够用了,身体的疲劳完全被风景缓释了。
  这一带的村庄因海湾而建,有了海湾,才有了避风的渔船,有了渔船才有了渔村,因而每个渔村都是依山傍海。大一点的村庄里都有妈祖庙和教堂,渔炖告诉我,这里信妈祖和信圣母的基本上是一半一半。村子里面老人和孩子居多,年轻一点的不是在外面打工就是在海上作业。随便问一位健行的老人,“阿婆,今年高寿?”,回答:“96”,再问一位:“阿公今年高寿?”,回答:“88”。再下来我也不问了,看起来这里人的年龄很难从步态来判断。旁边的MM说:“这里生活无忧,空气新鲜,风景优美,再加上人人都有信仰,不长寿才怪!”。
  跟着渔炖走有一个好处,就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建筑,只要门没锁,我们都可以推门而入不用请示,进去后举起相机就拍,拍完就走,屋子的主人也见怪不怪,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一群神经病在那里折腾。我估计渔炖平时经常会这样,没事儿的时候挎个相机在渔村里到处游走,村子里面家家户户对他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有些时候,当我们一通折腾之后,出了房门都没注意过房间主人是否在家,也许在家也许就根本没人,渔炖说这个地方出门不锁门也是经常的事儿。
  中午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渔炖的工作室。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下,下午再出去赶个晚光线。工作室的上面是渔炖家的客厅,刚刚进入客厅的时候,我们几个着实吃了一惊,这显然是渔炖的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不同,可以看出客厅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主人艺术化了。最牛逼的还是渔炖家的露台,他把露台改造成一个空中鱼塘,里面有山、有水、有船、有花、有草当然还有鱼,渔炖把自然界的所有美好都浓缩在这个露台里了。
我们在渔炖家的二楼一边喝功夫茶一边海阔天空地胡侃,渔炖的话很密,我们基本上插不进去话,不过我喜欢在这样一个下午坐在楼梯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一边听有趣的事情,有的时候语言是可以用来欣赏的。
  渔炖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DIY的,渔炖给我们讲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墙砖是自己画的,茶几原来曾经是海岸山坡上的一颗树,墙围是一块飘洋过海的船板……我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鱼池发呆。
  我问过渔炖为什么不去大城市发展一下,凭着一身的本事我想他会做得很出色。渔炖说他曾经去过一些地方,但都觉得活得不太舒服,现在有了互联网,他可以在网上了解到全世界各地最好的艺术,这些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我仔细地想着他说的话,然后问我自己:“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就是因为活得不舒服吗?!
  我们很多的人挤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面玩儿命,不惜放弃自己的信仰,背离自己的道德,搞得人人心力交瘁,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有点儿钱,买个大房子,心情好一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吗?!记得曾经在媒体上看到一个叫叶放的苏州画家,在太湖上买了条古船,没事儿请一堆狐朋狗友在船上开花宴,号称“现代士大夫”,我当时就想:我操!那一天我要是能过上那样的日子,那可太牛逼了!现在看着眼前游动的池鱼和毫不夸张的渔炖,我想这或许就是一个艺术家的终极生活吧!
好玩儿的事情总是过得很快,和渔炖告别的时候我的思想仍然高速地转着,这几个小时我的脑子里存储了太多的信息,我被新鲜的东西刺激得有些兴奋。渔港、教堂、小巷、工作室、鱼池、石头房子、楼梯和一个画着猫的板凳。。。。。。等等等等,现在想起来都要想很长的时间,我居然在几个小时内把它们变成的记忆,这记忆被盐腌过,令人回味无穷。
  端午节的假期一共三天,除去路途上的时间,我们真正在渔村的时间不到二天,在与渔炖告别之后,我们还有半天时间可玩儿。晚上回到黎叔家吃晚饭,那天是端午节,我取出从北京带来的粽子,不是特意的,本来是为了路上充饥,没想到在这个夜晚真派上了用场。席间,没有人问明天去哪里转转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被渔炖刺激了一整天之后,我们的旅行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爱干嘛干嘛。
回北京之后,我开始整理我的数码照片,随着照片的一张张地翻过,我恍然感到照片中的景致有些眼熟,好像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仔细想想,想到了普罗旺斯,于是在百度上搜了普罗旺斯的图片,真是像极了石塘。原来看到有些人把石塘比作“东方巴黎圣母院”,我看不如把石塘称作“东方的普罗旺斯”。
  在北京三环路边上的“雕刻时光”吧,我和朋友一起在看石塘的片子,谈到渔炖的时候,朋友说了句:“其实渔炖在石塘也是个孤独的人”。我无语,从兜里抽出了棵中南海,点燃,猛吸一口。一个地方究竟对一个艺术家意味着什么呢,他们之间究竟会有怎样的化学反应呢?想象中为了带有热度的棕色美女,43岁的高更上了一条开往塔希提岛的船,在热带的阳光下放纵着自己,阿诺.阿诺,那里的太阳是香的;此时,梵高坐在阿尔山坡上抚摸自己的右耳,太阳发出淡硫磺色的光,向日葵下被整齐地剪下,麦田飞舞的乌鸦鸣叫着生命的挽歌;于是,塞尚回到故乡普罗旺斯,丢掉了上流社会的嘲笑,朝着自己的内心前进。
  本来没有想过去石塘要见什么人,我这人是个不善交际的人,生怕与人相处成了旅行中麻烦,但和渔炖的见面让我感到我是多么的幸运!一片海、一个渔村、一所房子、一扇有海的窗子、一张能看到海的床、一潭鱼池、一杯啤酒、一盒白沙、一位艺术家,这一切是我能够想象的最好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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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兄,石塘真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想着去温州,但就不知有这个地方,请问一般什么时候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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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兄是先来段长篇小说热热手,再续部精彩大片开大戏?慢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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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兄∶给你发了无忌短信!!!
请查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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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好文字!正打算去石塘,搜到这贴,忍不住要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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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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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字,好照片,好人,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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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炖兄多天打点:)在石塘最刹风景的就是一个坑和一座碑,炖兄随便搞也比那个强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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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虽旧也不断地搞基建
临时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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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与动的交替
有些石屋现在是流动人员暂时的家
陌生又熟悉的外来人,出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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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山道就是石塘老街了
半新半旧崛起的“水泥方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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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步一回首,捡拾一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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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乘车,回来沿石阶而下
※※点钟太阳,林荫道凉爽鸟鸣动听,没闻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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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天寺的外围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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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俺也初次摄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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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塘石屋依山而建,密密麻麻,远看也蔚为壮观
呵呵,有自夸家乡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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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天寺,原是供奉(雷公雷婆)的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闽商船过石塘遇台风遭险
祈求雷公救难,如平安归家来年一定还愿,来石塘建庙.....
不过现在为何变更成观音寺就不晓得了
浮世观,供啥神祗也流行时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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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粮票富余用水狂泄了
暖色石塘,从曙光碑往下走,百米之间左手面有一听天寺
寺露台看民居,唐兄上次大概没到过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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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升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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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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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与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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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济大学设计的(接待站),美称之船台
本地人号谓“盲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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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台没一日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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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碑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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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又忙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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